元宵灯会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而关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吃到特色美食、占据最佳观景台赏一出灿烂烟火，我便被凌肖拉着手腕狼狈地逃回家中。雨珠湿漉漉黏糊糊从发梢一直落到木质地板，站在玄关处，借对方眼底望着仿若刚从水池中爬出来的自己，我们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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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只有一间卫生间，暖气又来得迟缓。担心彼此容易感冒，沉默片刻后，我们一同挤到花洒之下。坦诚相待的过程，暧昧气氛逐渐升高。暖融融洒下的热水蒸腾雾气，氤氲在空气中的水雾爬满整面玻璃，很快便遮挡了一室春色。

从浴室出来时，身体明显染上薄荷沐浴露的香味。脖颈处尽是一颗又一颗的深红，我的体温和心跳都有些反常。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倒直直走向沙发心情颇好地哼起小曲儿。他整个人陷入沙发柔软的靠垫，人大剌剌向后仰。颀长的手臂伸展得很开，几乎整个空间都被他所有。我没什么反应，倚在浴室门框上沉默，就等凌肖主动靠近。

他也这么做了。

大手一揽我的肩头，凌肖弯下腰，眼睛凑得极近，刻意好声好气地哄：“这么容易生气啊，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很像河豚。”

“凌肖！”

我回过头刚要抡起拳头，却发现自己上当了。他轻笑一声，像是终于等到我的注视，很自然地顺势按住我的下巴，在嘴角吻了吻，抬起眼说道，“我哪里说错了？”

戳戳我的脸颊，凌肖继续道：“不就是河豚？别说，气鼓鼓的还挺可爱。”

我没理他，自顾自坐到沙发上生闷气，两手交叠头几乎要转过九十度角。凌肖很难得没戳穿我的小脾气，倒也跟过来，将我拥入怀中说道：“啧，等着，一会儿给你做点好吃的汤圆补偿。”

“可别，我可不想吃你那奇奇怪怪口味的美食。一会儿咬下去一口，多半又是怪味豆一样的馅料。我先猜猜，火锅底料、河豚肉片，还是牛肉茼蒿馅？

他叹了口气，没忍住捏捏我的左脸。见我还是不理他，凌肖就趁人不备拍下一张照片。我来不及去拦，只看见自己鼓起腮帮子别开目光的模样明晃晃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里。凌肖摇摇手机，说：“呦，看来你今天这气还挺难消。”

“我下次注意点不就好了。再说，谁说这次汤圆一定是怪味豆口味？前几天看你加班到那么晚，我闲着无聊就给你做了点甜口汤圆。等下不准说不喜欢，我可是找了好几家超市买的馅料。”

“诶，真的？”听到甜馅汤圆四个字，我一下亮起眼睛，眼巴巴握紧他的手，腻着嗓音问，“你自己做的？那你再透露透露，是芝麻还是花生馅？”

“无、可、奉、告。”凌肖拉长尾音。局势一下扭转。他摆出架子，吊人胃口似有样学样也别过头去。

我自讨没趣撇撇嘴，小声抱怨，却也是故意说给他听：“切，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要给我一个难忘的元宵节。先是下了场大雨，灯会泡了汤。又是做了神秘口味的汤圆，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吃。”

“我好可怜，这个元宵节一点都不有意思。”

话落，我便如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大幅度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起身就要离他而去。凌肖一向反应很快，我甚至没想好要拿出什么理由留下，他已经抓紧我的手心。

五指插入指缝，凌肖将我的手包裹得严严实实。在我看向他眼睛的下一个瞬间，他不过打了个响指，客厅暖黄色的灯顷刻熄灭。

视野被铺天盖地的暗色遮挡，我什么都看不清，只好相信手心的温度。凌肖看出我的不知所措，没给时间犹豫，便亮起一束噼里啪啦绽放的电花。

电光在空气中沉沉浮浮，时而跑到我的鼻尖点点，时而撩拨起耳边碎发。我被酥酥麻麻奇妙的感觉勾起兴趣，伸手正要去抓，凌肖便让它化为一场转瞬即逝的烟火。

它在空中盘旋、绽放、然后坠落。

“不是没看到灯会的烟花？改天再补你一份更盛大的。”

“至于灯会小吃……凌晨一点雨会停，等会儿带你出门找点新鲜的。”

“然后现在。”他凑近，碎金色的眼瞳亮晶晶的。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我听到砰砰跳的心跳，“喂，气总该消了吧？”

我愣了愣，很小声回答：“我要说没有呢。”

“那就没办法了。”月色下，我听见凌肖很轻的一声笑。他低头又在我的耳垂嘴角亲了亲，口是心非地说，“就算继续生闷气，也不会有人来安慰。”